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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絕世偽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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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不見,我的未婚‘夫’!”

君阡有片刻的怔忡,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片刻之後,她突然覺得,自己被人占了便宜!

她認識言止息?他們有十年的交情?未婚夫是什麽意思!難道這偽娘是真的把自己當做女的要找個爺們樣的女人嫁了嗎?!

她堂堂未出閣的帥府將女,自小沒有婚約,怎麽就突然出現了個男人貌似有要嫁給自己的樣子?這是對她極大的侮辱、蔑視、調戲、挑釁、詆毀,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她餘光掃視言止息,皮膚透白,唇色飽滿,線條雅致,像個女人;繼而看看自己,面色莊重,鎧甲著身,拳頭緊握,像個男人……莫非爹爹隱瞞了二十年她真正的性別?向來機靈的君阡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拙計,怎麽就一句話被他給忽悠了呢?

下一刻她便抽出腰間的長鞭,指向言止息,眼角微微上揚道:“我來這裏可不是聽你來胡謅的!”

言止息沒說話,只是靜靜地解開大氅的口子,伸手一樣,白色大氅在空中悠悠轉了個圈,平鋪在滿地的薔薇之上,蓋住了一色的黛霜,驚起落在花中的蝴蝶,飛舞在綠蔭下。

白尼瑪在眼前揮了揮爪子,喵嗚一下撲上去抓蝴蝶。

他帶著不可抹去的笑意和眼角的莞媚,以本尊的樣貌出現在君阡面前,衣角的竹葉在風中生動飄飛,君阡一個踉蹌差點跌倒,才發現自己當天做了多麽愚蠢的事——她放走了她最大的敵人,二十萬佻褚軍的主帥——言止息!

心中惴惴不安,自打出戰她就沒有小覷言止息,卻未料到對方已經強大到隨意在居憂關出入,淡定地出現在她面前還能讓她心甘情願地放他走。如果那晚她不是選擇了內心的驕傲而是“請”他去了軍營,那麽一切局勢都將逆轉。

“你很驚訝?”他眼神從君阡面上飄過,似乎看穿她心中所想,“是不是覺得,沒有請我喝茶是一件多麽愚蠢的事?”

君阡玩弄著手上的長鞭,即便心中感慨萬千,卻也不能將心思繪在表面,“不,我慶幸沒有請尊貴的睿寧王喝那苦澀的劣質茶!”

“如果羽將軍不介意,不如下次本王帶些佻褚國上等的瑞草魁首來你營中探望?”言止息談吐間似乎那居憂關軍營是他自家營地,出入隨意,讓君阡不得不懷疑她身邊有細作。他反客為主,仿佛君阡是他的手下。

君阡笑道:“我玄齊國地大物博,怎好意思讓貴國王爺自帶茶葉呢?怎麽王爺招呼我過來是要跟我討論一下哪國的茶葉更適合招待客人嗎?”

言止息悶聲一笑,發覺自己說著說著便偏離了話題,看著一邊撲蝴蝶撲得興高采烈的白尼瑪,他突然開口道,“我就是來問問羽將軍,你可是說話算話?”

“那是自然,本將軍向來說一不二言出必行!”

言止息笑得高深莫測,他等得就是君阡的這句話,從居憂關回去之後就一直在思考,這個有趣的女子,該怎麽較量才會盡顯其才呢?似乎冥冥之中自有約定,他清楚地記得十年前的那個夜裏,他縱身躍入河裏時那個追他的袁黎沖著河裏道對著那個女孩叫羽姑娘。

偌大的侑京城,能讓袁黎這個四品官員如此畢恭畢敬,且姓羽的,除了羽君阡,還能有誰。那別雅的時風眼,看著他時的微笑,當時處於緊急拂袖而去,卻未曾忘記。

“很好,”他側著脖子看向她時,眼中那原本凝重如深山寧靜如流水的眼神翻卷起波海狂瀾似有煙火驟然綻放璀璨了這片叢林,“你說好的要娶我呢?”

“啊?”君阡楞住,她深刻地思索著這個重要的問題,言止息的腦子沒問題?聽過男人娶女人嫁呢,哪有堂堂王爺要出嫁的?想扣個屎盆子在自己的腦袋上,也得問問她本人願不願意!

君阡全然忘記了在三千六百多天之前,她曾信誓旦旦霸道彪悍地對著那個落水的男孩說,“等我長大了,我娶你!”

歲月流轉無聲無息,仿佛只是一場夢境,夢醒之後,那其中的喜怒哀樂早已拋之於腦後,十年光陰轉瞬,莊周曉夢迷蝶,過往重回堪嗟。今朝花開明朝謝,急罰盞夜闌燈滅。

她撫著手中的鞭子,風輕輕一吹,幾率發絲交纏在長鞭之上,赭色的鞭子與青色發絲抵死纏綿,那心頭思緒朦朦朧朧不知如何作解。

言止息心中有些淡淡的失落,原來,是忘了!

那脫口而出的話語只是當年的戲謔之語,隨著光陰飛逝飄零在一去不返的童年記憶裏,原以為那個女孩馬上會供出他,那時伸手準備將她拖入水中淹死的言止息,在聽到她糯糯地忽悠走袁黎之後,改變了想法。

本以為日子這麽過著,再也不會見面,那個他曾經認為有意思的女孩長大了,卻更有意思了。有意思三個字,他從來掛在嘴邊,卻只這麽評價過一人。

君阡忘記了,這一生中最愚蠢的事並非在居憂關內放走言止息,而是在侑京城中救了言止息,但這又是,多麽幸運!

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君阡隱約中記起一個美好的身影,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時,那身影漸漸與眼前的人重合,那麽貼切。她暗暗擰了自己一把,大敵當前,怎麽可以胡思亂想。

雖然這個男人長得好看了點,手段高明了點,計謀深沈了點,身份高端了點,說話內涵了點,但是,她突然覺得跟他站在一起性別對調了是怎麽回事?眼前這人若是眼眶含些淚水,那模樣就是十足的官家小女子在跟自家老爺撒嬌啊!

論說美人,梧桐就是,可突然發現,較之他相比,什麽美人都變得縹緲黯淡。她突然覺得自己的性別取向出了問題!

從來無拘無束不知臉皮為何物的君阡第一次發現自己有些羞澀了,短短一盞茶的功夫喜怒哀樂一並從心中晃過,耳邊是風聲樹葉莎莎,卻能清楚地感覺到胸腔那蓬勃地跳動,這陌生的感覺她無法描繪,心裏卻焦急地要將它趕走,無奈,揚起手中的長鞭,學著他勾了勾手指,邀戰!

言止息原本微微失落的心情突然有些好轉,拔出寒光淩冽的劍,在劍鋒指著君阡的剎那,道:“那麽請羽將軍不要忘記你當晚說的,如果還有下下次,你便一定泡上一壺上好的茗毫,請我!”

“當然!”她答得堅定絕決,自信滿滿。

一瞬間長鞭如金蛟出窟,與言止息衣襟上翻騰的蛟蟒圖案那麽相似,隨著她手法的變化,空中交織出一張巨大細致的赭色|網影,時不時有樹葉花瓣飄過,被鞭風舞得呼呼直響,不敢落地,便隨著它一同在半空伴舞。冷色鎧甲在她靈巧的身影之下飄忽不定,忽而落在半樹腰上,忽而停在花海之上。

言止息的劍術亦精湛,那半點陽光透過樹影斑駁地灑在泥土中,他手中幽藍華光精麗似淩空飛過的流雲,劍風霍霍折射出樹葉中帶著的露珠,青夜從玄天墜落,拂袖間劍刃輕劃如天際流星,長虹貫天的劍勢,密不透風的劍網,只看見那墨色的清長身影和落在他唇間的發絲熠熠生輝。

星火漫天,長鞭與劍的較量,在每一招的碰撞中擦火,羽君阡反手一鞭,言止息倒仰躲過,“啪”!那一聲落在樹幹上,半截樹枝搖搖欲墜,“嗖嗖”地落在地上,打到了正在一旁自娛自樂的白尼瑪的腦袋。

“喵嗚——”被擾了興致的白尼瑪對著打在一處的兩人哀嚎,瞪了半盞茶的功夫,發現那兩人只顧著交手,壓根就忽視了白尼瑪,自尊心受到重創的白尼瑪爬到樹角,“刺溜刺溜”地刨了一個坑,將腦袋埋在裏面……

君阡每每向他發出一招,言止息都能在邊緣擦過,而原本出招快而狠的君阡,在交手百餘招之後驀然發現,他躲過的每一招都那麽“幸運”,仿佛將要落在身上,卻只是一轉身一側脖頸便躲過了,愈戰愈快的出招,君阡漸漸脫力,攻擊中所暴露的死穴也越來越多。只是言止息似乎並不急著抓住她的弱勢,每每視而不見,看似專註地招架,卻不經意間顯得那麽輕松。

技不如人,君阡自是無話可說。好勝心驅使著她不到最後絕不服輸!

言止息反身而過一劍向她背後之時,君阡眼疾手快,鞭子的走勢隨著手腕正要揮向他的腰間,抽了抽,卻抽不動。

她停下來,卻發現鞭子一頭已被他踩在腳下,他手中的劍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肩上。君阡嘆了口氣,才知道自己仿佛就是那井底之蛙,不出世面永遠無法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整場戰局言止息都把握著主導,她的每一招一式在還未出手前他就了如指掌。所謂高手,招式無形,隨心而出,從不單守攻擊或者防禦,招中有招,策中有策,假他人之手成自身之優。

言止息松開腳底的鞭子,撤下劍收入劍鞘,依舊笑得那麽溫潤清淡,“我已成你之言,便等著你何時請我喝你玄齊上好的茗毫了!”

此刻君阡發現,她曾經對梧桐說的看人不能看表面的話,自己卻沒有做到。一直覺得他很娘們,原來動起手來那麽瀟灑大方,世間男子能在這千軍之際依舊談笑風生,是他心底極致的自信和無人能及的實力。

佻褚國派出這麽一個主帥,她終於知道為何爹爹被圍困的那麽慘烈。

不是自身太弱小,而是對手太強大。

而當一個強大的人將自己當做對手的時候,則是對自己最大的肯定。

她覺得很幸運,被這樣的人當做對手,即便此刻她敗了,下一刻,勝負未定,誰能預料?

言止息俯身拾起他丟在花叢中的白色大氅,將因為打鬥而略顯淩亂恣意的頭發束在一起,撩起帽子遮住臉,與來時毫無差異。那單獨露出的唇角,卻更甚於坦然而露,多了份神秘,多了點讓人回味的神韻。

帽檐下是他略帶輕狂的笑聲,背對著羽君阡飄然而去。

“等等!”君阡上前一步,卻不知為何要叫住他。

言止息停下腳步,背後毫無動靜,他轉身,看見君阡有些微紅的面頰,原來這強硬的女子這般嬌羞的時候,甚是可愛。

“多謝你手下留情,不過,以後碰見,我還是會拼了命來殺你!”君阡憋出這麽一句話,有些局促。

“隨意!”

“唔……”君阡捏了捏手中的鞭子,“哎,對了。”她此刻突然覺得他二人在此處一點都不像是敵對關系,反倒是有點老朋友的攀談和比試,“從嘉名城運來的糧草真的是你劫的?”

帽檐下拿到精致眉蹙在一處,言止息的聲音突然有些深沈,“我曾派人去劫糧草,可劫來之後才發現那不過是幾車石灰上鋪了些糧食,糧草早已被人掉包。”

君阡心中的想法得到了證實,而疑慮卻越發加深,言止息劫糧草時糧草早已掉包,那麽是嘉名城中的官吏作怪,還是糧草運到途中被人替換?若是前一種,那麽嘉名城從上到下的官員串通一氣所牽扯到的勢力不可想象,絕對會引發朝中動蕩,若是後一種,那麽護送糧草的官員存在著莫大的嫌疑,也就是說,這軍中有細作,而且是分為好幾派的細作,他們都各自為誰在賣命?不但如此,在兩方勢力下輕易掉包糧草並運往他們,那麽此人,定是個高手!

看著深思中的君阡,言止息自然也是想到了她在想的問題,玄齊軍中必然有內亂,而他,不過是一根導火索。他擡步,悠然而出。

“餵——”君阡猛地擡頭,沖著他的身影喊道,“我欠你一個人情!”

前方是他的笑聲,聲音似近似遠,明明只隔了幾丈,卻如同重山萬裏,他道:“我一定會讓你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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